黑兔兔白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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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 2015-07-30 22:49 个人信息 发悄悄话 引用回复 编辑本帖 搜索发帖 复制本帖 收藏本帖 投诉该帖
从小生活在大家庭中——兄弟姐妹六个的家庭，必须算大家庭了——父母对我们的洗脑教育，就是：对兄弟姐妹，必须无私付出。而自己遇到事情，自己能抗的，必须自己抗，尽量不要动不动就求助于兄弟姐妹。不管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可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我在家排行黑老五，下面还有个黑妹妹 ——基本上我在家没有发言权，只有承受的权利，没有付出的能力和机会。
相较于农村的那些多子多孙的家庭，我们家有点与众不同：别人家里孩子多，家长为了生活，都是让孩子读几年书就回家帮忙。如果是女孩子多，那就更不需要读很多书。而我们家，我爸妈的要求是：砸锅卖铁，哪怕去卖血，都得给我上学。考不上大学你滚出家门给我要饭去！
六个孩子要吃饭，要穿衣，还要上学，家里的经济有多困难可想而知。然而，因为有老大带头谦恭礼让，加上女孩子吃饭少，干活多（我妈说的），所以，竟然，也都踉踉跄跄地一个跟一个地跨进了大学之门。
上面的哥哥姐姐，在孩童时期，就开始了他们的无私奉献。有好东西先给妹妹们吃；有好衣服先紧着妹妹们穿，有活则抢着干，有困难则抢着上。
而到了他们毕业赚钱以后，就更是，不需要任何人言语，就主动、全力地承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义务。
我家最困难的时候，是90年以后。似乎大学并轨了，花钱多了。当时有两个姐姐工作了，结婚了，生孩子了，不能把赚的钱全拿回家供我们了。而哥哥大学还没毕业，另一个姐姐将要跨进大学之门，我和小妹年龄相差一岁，还上初中。紧接着姐姐考上大学，我和小妹又考上高中。。。。。我的妈啊，那段时间经济上简直紧张到无法形容的地步。
开学要交学费了，我妈挨家挨户借钱，经常借不到钱，还要听到一些闲言碎语：他黑婶你真想不开，五个闺女都供读书，将来都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中个屁用？还不如赶紧让退学回家，帮人家剪个兔子毛，捊捊猪草也能赚点嫁妆钱啊。
我妈就说“我嫁闺女不给嫁妆，我也不要彩礼。我也不图孩子们将来中啥用，我就想让闺女以后当工人，风不打头雨不打脸享福就行了。”
爸爸就教育我们“是饭充饥，是衣遮皮”。就是让我们吃饭吃饱，营养跟上，身体不能累夸了，但是穿衣服可以补丁打补丁。甚至于，他高调宣布，如果我们肯捡哥哥剩下的衣服穿，那才叫铁梅呢。所以在我鲜花刚要怒放的时期，接受了我爸这样的洗脑教育，我经常自豪地穿着哥哥的男式衣裤，扎着一条皮带，穿着一双男式鞋子，雄纠纠气昂昂地穿过大街小巷，在课堂上跟老师高声辩论，一点女孩子的模样也没有。
——如此艰难尴尬的时期，姐姐哥哥们，仍旧咬紧牙关，尽可能地缩减开支，省下十块钱，五块钱，加起来，供我们读书。
后来干脆，结对子，一帮一工程没有爸妈的嘱咐，没有别人的提醒，他们自动把我们下面三个妹妹分配了：大姐管小妹，二姐管我，刚毕业的哥哥管刚上大学的姐姐。因为大姐二姐俩人的婆婆也是农村的，家里也是大事小事一大堆，也需要她们省下钱接济。所以我们的生活水平，仍然只是维持在基本线上。但起码，我们能稳定地上学，每天能吃到跟外甥一样的饭菜，学费不怕没着落。虽然鞋子还是会出洞，虽然还是穿着男式衬衫，虽然还是一副假小子的模样。
哥哥在上海工作，刚巧姐姐在上海上学。每周末姐姐就去哥哥那儿打牙祭。过年的时候俩人一起回家。我记得哥哥给我们仨每人买了一件仿羊皮的外套，简直美死我们了。还给我和妹妹每人一条背带短裤，我一直穿到上班都不舍得扔，直到大家都说，上班了穿这么幼稚的衣服不太好。哥哥结婚那年，我毕业。不过他是五一结婚，我没赶上他的婚礼，还哭了一鼻子。
高中三年我是吃住在二姐家的。姐姐每天给我10块钱，让我去菜场买菜。每天下午放学后，我就先跑菜场买菜，再跑回家拨开煤球炉的门，烧上稀饭，等姐姐回家炒菜。而且，我总能想方设法省下几毛钱，攒着，等攒够一块的时候，就去买俩鲜奶杯，我一个，外甥一个，俩人偷偷躲在厕所里吃。或者，买俩大头娃娃的雪糕，你一支，我一支，也必须偷偷吃掉。
小妹没能考进城里的重点高中，留在农村的高中读书，大姐在当地工作，正好照应小妹。鞋子破了，衣服短了，不用妈妈提醒，大姐就买回来新的。而大姐，多年不添新衣服。大姐家要是买回点肉，是绝对不会自己在家吃的。必须拎到我妈妈家里，看到我爸妈，我妹妹，也吃上一口，才安心。简直到了没有自我的程度。
转眼到了1997年，在我家，这是转折性的一年：我和三姐同时毕业了，工作了，有收入了！！不需要交昂贵的学费，反倒有了收入，一下子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啊。我妹因为复读了一年，又考研，所以还在上学。爸妈高兴地宣布：从此小妹是他们的，不用哥哥姐姐们管了。为此大姐失落了好了阵子。傻不傻。
那时候我们单位收入尚可，我又是单身，关键是以前从来没握过钱，现在工资自己说了算，我都一时觉得，我是白兔子了 。张狂的我啊，，，，，生怕钱花不出去似的，去哥姐家，拎一些奇怪的水果给他们尝鲜。不跟他们商量，偷偷给外甥侄女买好贵的书包，衣服。甚至他们家的卫生纸，洗衣粉，只要我瞄着不多了，就立马成堆成堆地买回来。然后他们都相互告状，说我手敞，不会过日子。
其实我不是不会过日子，我是想到，为了供我们读书，姐姐们，衣服不舍得买，房子不舍得换，甚至连外甥的衣食也受到影响，我就觉得，无论我如何报答，我都报答不完。
其他被帮扶对象也大概跟我同样的心思。没有商量，没有欠条，都在努力在回报上面的哥哥姐姐。
而这种，无私奉献，不求回报的精神和风格，一直，延续到今天。六个家庭，八个第三代，不管谁家对谁家，都这样。你买房子我付款，我买车子他借钱，你家有事，孩子就是我的，大姐买房子二姐掏的钱，三姐买房子让我签了个什么字贷的款，哥哥的孩子出国小妹妹现在正全程陪同在北京培训办各种乱七八糟的手续，外甥开的车还是哥哥的，哥哥的孩子现在住在大姐家里，我和儿子天天去大姐家吃喝顺便辅导侄子作业顺便在他不听话的时候给他两巴掌，哥嫂知道后还会给我点个赞，，，，到最后也算不清谁吃了亏，谁赚了便宜。
人越来越老了，头发越来越少了，睡眠越来越短了，幻想离现实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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