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火商
发帖: 23990 来自: 中南汽车城C2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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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 2016-08-30 17:10 个人信息 发悄悄话 引用回复 编辑本帖 搜索发帖 复制本帖 收藏本帖 投诉该帖
南门口刀客的江湖往事 【作者手记】 记忆就像一栋栋的建筑,不同的建筑多了,就构成了城市。 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已的城市里。 七哥,一个经历太过丰富的人。 人汽公司的驾驶员,南门口的刀客,抑或是大古道巷的小老板,任何单一的身份指代似乎都不足于概括他的一生。 如何来评判?我不关心,我相信真诚的面对自我,及尽量保持真实性的陈述本身,比旁人的评判更有意义。 以下,是七哥的故事。 (一) 没有片刻犹豫,那把菜刀照着七哥的头直劈了下来。七哥下意识的用左手一挡,右手上那把刀借着惯性直接捅入对方的身体。 这一刀捅得很深。几乎将对方捅了一个对穿眼。当七哥把刀抽出来的时候,看见对方伤口处的血不停地向外冒,就跟白沙井的井水一样……这时候有人在喊“杀人哒杀人哒咧”,七哥看了一眼血泊中挣扎的对手,在夕阳下,拔腿狂奔。 这是1982年夏天的一个傍晚。七哥十八岁。 (二) 七哥姓黄。 跟他的父亲一样,七哥也是典型的南人北相。1米78的身高,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一双浓眉下双眼精光必现,发怒时候圆眼一瞪,杀气就自四周弥漫开来。 “我开始并不想打打杀杀,不过那个时候社会风气就是如此,我那时本就年轻”。多年以后,七哥对人生的总结,用一句感叹做了开头。 七哥的父亲是原38军的一名连长,参加了朝鲜战争,在朝鲜受过伤,立过功。回国后,组织上让他复员到了地方,考虑到他的身体行动不是很方便,就把他安排在区政府当一个小干部。说是干部,其实就是某街道办事处的副主任。 七哥虽然高中毕业,但真没读多少书。加上父亲对他也不怎么管,所以在二中混了几年后,就招工去了人汽公司当驾驶员。 那个时候,学开车比现在严格多了,一是时间长,二是要求多。驾校就是人汽公司自己的,考试的时候,考官会在车里吊一碗水,转急弯时水会洒出来,洒水超过一半的都不合格。 只有合格的人,才能参加实习,实习的时候就会有师父带。 带七哥的师父年纪不算小,但是特别爱玩,每天下班后就带着徒弟们在街上一通乱玩。 “那年月,长沙又比不得现在,冇地方玩。一到热天气,除了到河边头洗澡,就是到红色、燎原看电影,胆子大的就到中山亭或者是五一广场那边跳舞。跳舞的人里头,男的多,妹子少,所以经常打架,其实都是为了抢舞伴,那个时候的人,又哈得死,喜欢讲狠,一搞就是动刀子。” (三) 那个被七哥用刀捅在血泊里的人叫“九阎王”,在七八十年代的长沙很有点名声。 九阎王出道时,最早是跟着青年近卫军的海司令他们混,青年近卫军不是部队,而是一个组织。六七十年代的长沙城,提到这个名号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组织在文革中以武斗出名,据说是湖南武斗时,战斗最勇猛,也是人员死亡率最高的一个组织。 九阎王就是当年近卫军下面红色尖刀排的骨干。 文革后,九阎王又跟着“铁贩子”在藩城堤、五一路一带混生活。跳舞的时候,只要是他看上的妹子,基本没人敢去招惹。 但命运有时就跟长沙的天气一样,瞬息万变。七哥与九阎王这原本毫无关联的两个人,最终因为一个女人,在中山亭这里交集了。女人是兰妹子——当年长沙南门五朵金花的花魁。 骨子里七哥其实是一个相当灵泛的人,他其实早就知道九阎王对兰妹子有想法,因此他跟兰妹子好上以后,两人躲着九阎王,轻易不会跑去跳舞。 但九阎王打听到兰妹子的住处,天天跑到大古道巷去等她出门,好几次喝醉了缠着不放,还动手动脚。七哥的面子在众人的嘲笑下终于挂不住了。 “那个时候,还是讲规矩些,我晓得他们人多,我就托中间人去传话,提出单挑,九阎王那这鳖还是干脆,真的同意哒,就约在燎原电影院门口。”那个时候,在打架方面七哥虽然是一个菜鸟,但遗传了他父亲的剽悍和精明。 他晓得,打架其实冇得巧,一靠家伙,二靠狠。出门之前,他先用他爷老倌练毛笔字的草纸在左手臂上缠了两层,找了一个竹筒劈开分成四辦,再用一根军用皮带把竹片牢牢的绑在手臂上。 刀也是有讲究的,三角刮刀容易出人命,家里有一把军刺,但太长了不好带,他最后用的是剔骨尖刀,一来长短合适,二来锋利,最重要的是伤口不大,血流得却不少,吓死人。 结果九阎王的刀被七哥的左手挡开了,七哥的刀却捅穿了他的肺。“咯些套路,看热闹的人晓得筒卵。” 九阎王还是命大,并没有被这一刀捅死。 (四) 七哥其实是一个相当灵泛的人。 在南门有了名声后,道上的很多兄弟跟他的来往也就多了。当时从南门口到大古道巷就有很多帮派,名声大一点的比如“江南七怪”和“八大金刚”。 但七哥理性的跟他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拒绝加入任何一个帮派。 一般来说,道上的兄弟有什么事找到他,他都会帮忙,但砍人却去的很少,因为他有单位有工资,多是在经济上给予兄弟们一些帮助;而他在社会上有什么事,兄弟们也大多会给他几分面子。 这种江湖上微妙的平衡,七哥拿捏得十分到位。 加上兰妹子看他看得紧,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事情也比较少。 七哥的理性让他躲过了1983年的严打。 “当然这里面也有我爷老倌的面子,他的很多战友都在司法系统里面。我坐牢是到了1986年了,83年的时候,很多人被搞进去都是因为流氓罪,我后来进去是因为诈骗。” 七哥所在的人汽公司,每年都会淘汰一些破旧的公交车。那个时候七哥的师父已经调去搞供应了,通过他的牵线,七哥帮下面地市的一些朋友搞了几台车,那时不叫回扣,都是学广东人的,说是搞点车马费来喝茶。 第一次,拿到手上的好处费就有1000块。当天晚上,七哥就带着兰妹子去了湘江宾馆。那里曾经是长沙最好的酒店。 “咯种日子过久哒,就跟呷烟一样,会上瘾。” 上瘾了的七哥开始觉得钱不够用了,最关键的是兰妹子家里也再催他们尽快结婚。刚好之前下面地市的朋友要车,因为打过一回交道,觉得七哥还实在,就又找到了他。 这回七哥动起了歪心,找人刻了一个假章,用一份假合同,收了人家三万多的货款,最后人家拿不到车,找了七哥的师父。他师父是个明白人,劝七哥把钱退给人家,但七哥已经将钱挥霍了大半,师父只好暗示七哥,趁对方还没报警,赶快跑路。 “我是在广州被抓的,那个时候出门住店不用身份证,但是要单位介绍信,我跑的时候,在单位搞了张介绍信,但蠢就蠢在介绍信上填的是真名字。那些警察找到我的时候,看到我身上那么多十块十块的票子都绑在腰上,都吓醉哒。”虽然七哥的父亲找了很多战友,但这回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最后七哥还是被判了十年。 服刑的地点在岳阳的建新农场。 (五) “么子是黑社会?牢里面就是黑社会。老子的运气好,分仓的时候跟几个长沙鳖分到一坨,到哒仓里面一打讲,哈是朋友的朋友。”他们住的号子叫仓,仓里的老大也是一个沙码子,多年以后,这个老大仍然是长沙南城的第一号人物。 “我进去之前就认识他,虽然不是很熟,但打过几次照面,进去之后,我们几个长沙鳖肯定抱团,一来二去,就成了兄弟,以前在社会上,开口闭口都是兄弟,到了那里面叫兄弟,才是真兄弟。” 仓里面规矩很多,很多规矩是一个正常人无法想象的。 “每进来一个人,我们一开始都会跟他策哈卵谈,就跟林海雪原里一样,就是摸一下深浅,掂一下轻重。挨打那是跑不脱的,灵泛的打轻点,不灵泛的打重点,挨了打你还不能做声,只能讲自已绊的。做了声,那日子就熬不出头啊。 睡就睡在角落湾里,咯杂湾专门有一个名字喊桂花湾,就是拉屎拉尿的地方,有时候看到那鳖不带爱相,拉尿的时候故意把尿水溅到他的身上;如果那鳖敢反抗,我们就会给他安排节目,喊桂花起浪,就是要他用嘴巴把尿吹起来,跟浪花翻滚一样。” 当时仓里的人如果不能减刑,又想出去透气的话,一般都是申请保外就医,但这招对那些身体好的犯人就不太管用了。那个时候,为了出来,就只能对自已下狠手。 “一般的方法,冇得卵用。一眼就会给看穿,那个时候真正下得狠手的都是打针,这个方法实施起来不仅难度大,而且风险高。一是要到医务室偷针管,二是要外出劳动时,要想办法搞到煤油,然后再把煤油打到脚上的血管里,只要脚上有伤口,立马就会溃烂,而且当时那里面治这个东西根本治不了。只能让你出来就医。” 1996年,七哥出狱。 (六) 十年的时间里,世界发生了太多的改变。 出狱后,七哥结了婚,新娘不是兰妹子。 没有了工作的七哥,拒绝了那些老大要他去深圳和澳门的邀请,而是靠着祖上在大古道巷的两间祖产,搞了个门面做生意。那些年,他做箱包生意赚了些钱,但都被他赌博化掉了,为了替他还债,家里还卖了一套房产。 老婆跟他离婚后,七哥才真正的开始反思自已的人生。 “莫跟我策江湖啰,有么子江湖啰?一转背,哪个认得哪个啰?” 现在七哥跟他父亲住在一起。“该么多年,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爷老倌,以前他要我读朱自清的《背影》,还有诸葛亮的《出师表》,我不懂啊,其实他是告诉我,做人一是要孝,二是要忠。” 我们喝完最后一杯酒已是午夜,七哥说要回去陪他父亲,“我不回去,他不得困觉。” 在南门有了名声后,道上的很多兄弟跟他的来往也就多了。当时从南门口到大古道巷就有很多帮派,名声大一点的比如“江南七怪”和“八大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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