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火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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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 2016-11-17 11:52 个人信息 发悄悄话 引用回复 编辑本帖 搜索发帖 复制本帖 收藏本帖 投诉该帖
望月湖的“美猴王”
文|陈铁男 画|马桶
长沙的天气总是多变，今年更甚。所幸在这个短命的秋天里终于能出去闲逛一番，顺便晒晒身上和脑子里的潮气。漫步于这难得的好天气，最终还是走到了望月湖，这个曾经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
坐在街边树荫下端着碗凉面，灵魂却如离体般肆意的在每条熟悉的街巷中搜寻着，这根电线杆帮我躲过条丧心病狂的疯狗；这间医院似乎还回荡着我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这个院子住着我那时最心爱的姑娘……稍时，我满足的放下碗筷试图整理刚刚神游后收获，发现总是有个熟悉身影在脑海中穿梭。
哦，原来是他，望月湖的“美猴王”。
本文独家冠名——
九十年代初时，望月湖二小边上多了一个文具店，名曰“美猴王”，老板似乎比那时的我们大不了多少，估摸也就十八九岁，长得算是眉清目秀，却又透出几分那个年纪不该有的猥琐，因此被周遭的我们唤作“猴别”，以至于从小学读到高中我都不知他真姓大名，偶有一次得知却懒得去记，倒不如猴别这个名字朗朗上口。
猴别是个相当有经济头脑的人，至少在我看来如马云、强东之流也不及他一二，从奥迪双钻到捷克四代，他总是走在潮流的最前线，让那帮小屁孩老老实实奉上本就为数不多的零花钱。
奥迪双钻
那时，我们几乎人手一台模型四驱车，诸如跳跃者、冲锋号、大帝之类，端的是五花八门。玩的时间长了便从追求数量到了追求质量，也就是速度，他又适时推出各种改装零件，什么龙头凤尾，什么棉胎越野胎，什么红马达黑马达等等进一步来掏空我们那早已干瘪的口袋，再后来卖的各种仿真枪械模型更是使我们沉迷其中。
跳跃者
在我的记忆中有过这样一段往事——
当时望月湖有两个学校，望一小和望二小，一山不容二虎，两校之间的关系如同巴以局势一般紧张，时常会爆发些小规模武装冲突，而作为军火供应商的猴别自然是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后来常规武器如捷克一代等已经满足不了战争的需要，本人便代表望一小去找猴别交涉，希望购得更先进的装备。
“猴别，有厉害点的枪冇啰？你上次卖把我们的连泡沫板子都打不穿，那未必要得哎？”猴别似乎怪我打断他欣赏手中的黄色书刊，不耐烦的说：“陈别，何解又是你啰？不晓得你哪里咯多名堂，来啰，给你看杂家伙。”
他示意我到他柜台里面去，接着从角落里翻出一把枪冲我晃了晃，低声说道：“喋，咯把机关枪威力大，还可以连发，只要你有米米我就卖得把你。”
我接过来一看，这不就是大名鼎鼎的乌兹冲锋枪吗？遂迫不及待的换上弹夹试射了一番，好家伙，果然如他所说威力大能连发，这下就不怕打不过望二小那帮化生子了。
于是爽快的付过钱，正打算走时，猴别一把拉住我说：“记得头一莫告诉别个唻，我看哒你是熟人才卖得把你的，记得唻，莫做声。”
我心想着猴别这个人还是蛮懂味的，随口答应了下来，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乌兹冲锋枪
过了几日，望一小望二小之间展开了一次规模空前的交火，后来历史上管它叫做“嫦娥公园战役”。
那是个燥热的午后，战斗只因一句“你要何解啰”“你要何解就何解”就在嫦娥公园打响了，本坐在电游室打拳皇的我接到友方斥候的战报立马叫上兄弟前去支援。当我赶到时，嫦娥公园已是硝烟弥漫，看着我方红衣军那一个个倒下的身影，我怒吼一声“搞死他们！”便带着乌兹冲进了战场。
我们这支装备着新式武器的生力军瞬间就打破了局势的平衡，使得敌方节节败退，就在望二军团眼看招架不住即将陷入到我方的包围时，大群身着绿色校服的敌方援军从侧翼杀将而来，场面愈加混乱，喊杀声、叫骂声混作一片，每个人似乎都杀红了眼，有不幸中弹落水的，有耗尽了弹药举着拿枪托冲锋的，甚至还有些已“牺牲”在了枪林弹雨中……
“望一的，你们何解有来福枪和机关枪啰！”对面假山后一人探出半个脑袋大声朝我喊道。
我随手几发子弹解决掉一名躲在树上下不来的敌人并接过话来：“猴别跟我关系好，卖得把我们的，气死你咧，乡里别！”
那人明显被我这句“乡里别”所激怒，掏出他那可笑的捷克一代照着我躲藏的树丛胡乱开了几枪：“你麻批咧！猴别讲只卖给我们二小的咧！”
正打算还击的我听到这句话马上从掩体中走出来高举着双手叫停了两方的火力：“等一下，莫打哒！我们哈被撮哒！”
经过简单的交流，所有人都发现无良军火商猴别居然同时出售所谓特供的武器给双方来谋取暴利。意识到被骗的我们当场提议休战，同时明确了猴别才是共同的阶级敌人，于是愤怒的战士们将部队开往了“美猴王”，数不清的子弹宣泄在那十来平米的小店内，柜台和灯箱皆被打得千疮百孔。
起初猴别还一手持枪一手挥舞着扫把冲出大门，试图击退我们这群来犯者，可无奈寡不敌众，不一会就中了数百枪的他也只得放弃抵抗缴械投降，并签订了各项不平等的退货赔款协议，“美猴王军工厂”也在那天迎来了它的覆灭。
不再贩卖军火的猴别为了开拓新的市场，又销售起各种游戏机和卡带，在那个大多数人家中只有红白机的年代，他那的世嘉MD和超级任天堂的吸引力对我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而当时这些游戏机本身的价格就相当昂贵，更遑论那各式各样的卡带了。
世嘉MD
于是猴别“贴心”的为我们这群买不起游戏机的穷苦学生购置了几台二手彩电放在店内，开起了望月湖第一家游戏室，只是那五块每小时的收费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时间的宝贵，毕竟时间就是金钱。
虽说猴别是奸诈了一些，但大抵上对我们还是不错的，小伙伴偶有赊账的时候，也不见他为难或欺负过谁。
再后来，“美猴王”搬了个门面，里面那几台游戏机也慢慢换成了电脑，我们也从幽游白书玩到了沙丘、红警和毁灭公爵。
“幽游白书”系列游戏
随着越来越多像我这样的学生在本该上课的时间跑去他那消费青春，老师和家长们都觉得猴别阻碍了德、智、体、美、劳的全面教育，将他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各种举报和投诉，使得并没有营业执照的猴别不得不经常更换门面打起了游击，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望月湖。
就这么东躲西藏的过了约十年时间后，猴别终于开了间真正的网吧，取名为“明智”，而我总是觉得“美猴王”似乎更加亲切一些。
不知是什么原因，网吧的生意一直没有很好，平平淡淡的经营了几年便草草关门了。从此我就很少看见猴别，偶有一次瞥见略显老态的他带着堂客在望月湖散步，我也是简单的打过招呼就匆匆离开了。直至多年后的今日我坐在这树荫下才想起那个在童年带给我们无数快乐的猴别；那个衬衣配着三角裤还时常说些黄色段子的猴别；那个我至今还欠他几十块网费没还的猴别……
不知猴别现在是否还在望月湖，有机会的话真想找他出来吃个夜宵喝几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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