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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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 2017-08-20 13:04 个人信息 发悄悄话 引用回复 编辑本帖 搜索发帖 复制本帖 收藏本帖 投诉该帖
唉，凡小烦一声叹气。
电梯又坏了。这是一栋市区中心CBD还比较新的大楼，数年前某外商投资兴建的，不算太高，但位置很好，后来给某公司买了去，做总部大厦。
他所在的这家公司很有名气，上市500强集团企业，发展数十年，业务范围巨大，从保险到金融，从超市到工厂，从科研到广告，几乎无所不包，甚至旗下还控制着中西两大餐饮连锁，种类齐全到似乎只要与钱有关，全都在它的属下，俨然一个小社会。大楼里每天人来人往，求职的汇报的策划的合作的贷款的还钱的，穿梭不断，人人脸上表情不一，烦恼悲伤开心犹豫，就和人们穿的衣服一样，黑的白的彩的红的绿的花的，五颜六色，五彩斑斓。
凡小烦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他本来不叫凡小烦，他叫凡小帆，同事们嫌叫着拗口，加上他为人又比较木讷，就给他改了这个，每天小烦小烦的取笑他，烦着他。不过小烦知道，多数人原本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压力大了，拿他开心，减压而已，特别是二胖和三姑，两人和他关系最近，也最肆无忌惮。不过这个肆无忌惮也不一定是好词儿，关系虽然近，但不一定就好就铁，勾心斗角的事也不少有。
二胖原不叫二胖，三姑也不叫三姑，就像他不叫小烦一样。他们的主管是大胖子，比较严厉，方案下来后必须不折不扣的完成，每天抓个文件夹在楼里四处巡视，那腆着的肚子和甩着的手臂很让人头疼，小烦甚至想把他叫大烦，后来一想这名字不好，有点像叫爹，所以干脆以大胖暗称，简单明了，后来逐渐叫开了。除了二胖。其实二胖比大胖还胖，也比较实心眼儿，和小烦一样，做什么都得受大胖的管，大胖似乎对二胖的体型也很不满意，不知是嫉妒还是什么，也常没什么好脸色。至于三姑，是个直男，天生白净，戴个眼镜，看似瘦弱，总喜欢到隔壁部门搭讪女同事，以三叔自居，没想最后落了个三姑的绰号。
三人是部门的小主角，基本上大胖派下来的事，主要由这三人协力才能完成。大胖每周都会给他们部门开会，布置新任务，销售计划额度执行方案审定等等等等，另外对上周的完成情况进行评估考核，这种会通常是考验他们三人的时候，因为大胖只管目标，具体细节流程由小烦制定，二胖执行，三姑协调善后，完成的好的时候，三人脸上都有得意之色，纷纷表功，似乎只有自己的这块最为重要；完成的不好的时候，大胖在上面拍桌子摔文件，三人都低着头，却又用怨愤的眼神彼此注视，似乎就是对方坏了事，自己被无辜牵连。大胖察言观色，心里有数，也不揭穿，往往在三人互相推脱分辩的时候直接打断，更厉声的训斥。这也难怪，因为往往大胖自己刚刚经历过这么一回，所以要往下面出出气。
烦，确实烦。凡小烦心里想着这些芝麻绿豆的琐碎事，一边看着同样焦躁的排着队的人群，三部电梯，一部上周坏了还没修好，今天又坏一部，得，还是爬楼吧。他的部门在17层，楼梯照明不好，灯泡坏了也没人换，忽明忽暗的，看着那似乎张着大嘴的楼梯口，看看前面几乎不动，后面越来越挤的人群，想想早上还有一堆杂事，想想大胖的脸色，叹口气，算了吧，慢慢爬吧，就当锻炼了。
看来有这样想法的不只他一个，那些楼层低的早就啃着早点吸着奶茶豆浆拾级而上了，三三两两的议论着公司里的八卦，或心事重重的闷声不响，从那砰砰的踏脚声里显示出内心的烦躁。
凡小烦也在重重的踏脚。他心里确实有些烦躁，但更多的是，他需要听见这种声音。已经六七层下去了，周围认识的不认识的同事越来越少，嘈杂的声音也渐渐远去，只有他，还在吭哧吭哧的一步步往上爬。他有些心虚，楼道里的灯光越来越昏暗，有的接触不良，忽闪忽闪的，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凡小烦心里有些打怵，更加用力的蹬腿，发出更大的响声，似乎在给自己壮胆。
唉，烦，真烦。他不是第一次爬这么高的楼了，这段时间电梯几乎每周都要坏一次，维修也越来越长，越来越不靠谱，他没办法，本来就有点怕黑，但想想大胖那满是横肉的脸，想想万一自己不在那二位的嚼舌根子，还是乘着人多，加入了爬楼的队伍里。但其他人楼层都比较低，就他的比较高，所以后面越爬人越少，最后往往就剩他一个了。
每一层似乎都爬的那么艰难，小烦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心里似乎压了块大石头。楼道并不宽，只够两人并排走，保洁的也没那么勤，只顾着楼层里那些光亮的办公室，这些昏暗的楼道几乎无人注意，不知多少天才象征性的清理下，糖纸塑料杯茶叶烟头甚至还有吃剩的盒饭，时不时的散在楼梯上，冷不防踩一脚，那咯吱声就像粘在脚上似的，半天消不去。
小烦把鞋蹭了蹭，倚在墙上喘口气，好像爬了9层了，过了一半了。他看看周围依然寂静的楼道，昏暗的灯光下只有自己的影子，一动不动，再往上看，只能看到一小段楼梯，其余都埋在黑暗里，朦胧不见。其实最怕的，就是每层中间的尽头拐弯处，不知道会突然冒出来什么，要是有人迎面扔垃圾或突然下楼的那倒还好，就怕刚转过弯就窜出个什么未知的东西，光这样想就能让人心突突的跳个半天了。人不怕已知的东西，就怕未知的东西，特别在这黑暗里。要是有人起什么歹意，说不定就能干成。小烦看看那黑暗的楼道，在心里像是告诫，又像是无奈似的对自己说。
唉，前几天爬楼，也没有这么心虚啊，可能是没睡好，也可能方案没完成烦的吧。小烦小烦，过几年就成了大烦了，再过几年，人家就要喊你老烦了......小烦苦笑一下，硬了硬头皮，喘口气，又迈开了脚，咚咚声又开始回响在寂静的楼道里。
“嘻嘻...”，突然，一声没来由的轻笑，打破了这份寂静。小烦吓了一跳，停住了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眼，楼道依然静悄悄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呆了半晌，下意识的问了句，谁啊？没有回答，依然静悄悄的。他看看漆黑的楼道背面，厚重的墙挡住了，不知道背后藏着什么，他看看地下，除了自己的影子，什么都没有。他试着点了下头，那团影子也模糊着动了一下，他突然又有些不敢看了，就那么呆在楼梯中间喘着粗气不动，好像空气凝固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憋着气不发出厚重的声音，但越控制，越控制不住，好像心跳声都冒出来了，在昏暗的楼梯间嘣嘣嘣的打着鼓。
小烦大气不敢出，手脚似乎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不行，他试着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等了一会儿，没动静，于是小心挪着步子，倚着墙，又往上挪了半层。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男人多精啊，追你的时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一旦得手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他又去找下一个了！”蓦的，那细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呼......凡小烦重重的喘了口气，仿佛充了很久的气球，突然一下了松开了口子。他刚想迈腿，又停了下来，好奇心和窥探欲被点了起来，他想听一听再走。
楼梯间离楼层大厅和办公室都比较远，因为僻静，所以有些私人电话，都会离开办公室，到楼梯口来打，小烦知道这点，他自己也经常这么干。
“嗯，对，反正他们部门油水多，我让他先把那部分挪给我，一来么考验考验他的诚心，二来么也抓点东西在手上，以后不怕他搞事情。” 女声接着说，“那当然，虽然不算多，一个月下来怎么也有好几万吧，不出事才好，我留着自己花，要有什么的话，他自己去擦屁股！”女声似乎不无得意，好像早已筹划好了似的。
凡小烦听的发楞，似乎又开始紧张，这时女子的声音提高了，“那我可不管，帐上怎么补是他自己的事，这年头，想做点什么，谁不得有点代价！”凡小烦一动也不敢动了，脑后的汗似乎在集体往衣领里面流，凉飕飕的，汗珠一滴滴滚落到背上粘着的衬衫里，被热气一烘，簌的就和那大片的衣服吸在一起了，逐渐变成粘呼呼的一小块，随着他的体温和砰砰的心跳，重新化为了水蒸汽，在脑后慢慢腾起。
“他对面那个狐狸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有预感，”女声顿了下，“总账和下面分公司报上来的怎么每次都有出入，也不知他们怎么平的”，女声又顿了下，不无嫉妒的说，“你看那狐狸精手上脖子上戴的都是什么，身上哪件不是名牌，她哪来那么多钱！而且这又不是夏天，还一天一套的，给谁看啊！至于么！”凡小烦咽了口水，憋住呼吸担心的往楼下看了看，还好没人。女声接着道，“嗯，我已经留心了，别让我抓着什么，不然，哼哼...” 说着，似乎是高跟鞋的声音，哚哚哚的逐渐远去了。
凡小烦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把汗，还好，没人看见他，不然，又会勾起一场风波。这些事不新鲜，大楼就跟个小社会样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事都有，大家心里都有数，轻易也不互相点破。唉，继续爬楼吧。
转过黑暗的楼梯口，空气里似乎还飘这一些未散去的香水味，凡小烦吸了一下，下意识的往楼层大厅里探身瞄了一眼，远处人影婆娑晃动，哪里还分得清刚才说话的是谁呢。算了，不知为好啊，小烦继续往楼上踏步蹬去。
13楼了吧？没注意看，楼梯间挂着的字牌掉了几个，空白的墙壁上扭扭捏捏的画着些线条，跟蚯蚓似的，甚至还有办假证的小广告。假证？小烦想起来，好像有一次上级部门来临时调研，把他们所有人包括大胖的个人资料业务评价等全部要去了，小烦溜了一眼大胖的，好像竟然和自己是同一所大学，只高了一级，哎，怎么从没听他说起过呢，自己也没印象，校友会里面有没有他？反正聚会时他没去，有一次自己提了还被他不耐烦的打断了，真奇怪，难道......？
唉，算了，关自己什么事呢，真要有假，那也是他本事，没给人查出来，还做到了现在这样的位置，人才啊，凡小烦摇摇头，自愧不如。不过，他平时也太狂了些，骂人都不留面子的，反正完成好了是他的业绩他的功劳，完成不好还有我们顶，MD，我要在那个位置就好了......
正一边爬楼，一边胡思乱想着，冷不丁一枚闪着亮光的火星突然飞了出来，簌的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啪的轻轻掉在了地上弹了一下，努力的闪动着最后的火焰，又慢慢的，力不从心的黯淡下去了。小烦正发愣间，楼梯口扭过陌生的半张脸，突然和小烦打了个照面，那人也显然吓了一跳，嘴里嘟囔着，好好好就这样，一边赶紧把手中的电话放下了，狐疑的看着小烦。
小烦有些尴尬，似笑非笑的赶紧点了下头，提起一口气用力往楼上跑去，一边故意的咚咚的蹬着楼梯，那意思似乎是，是你自己没注意没听到，怪不得我。但当转过拐角偷眼一看时，那人依然保持那个姿势，狐疑的在看着他。
唉，倒霉，小烦叹口气，这没故事的，比有故事的还紧张还尴尬。
好容易最后两层了，凡小烦顾不得多想，闷头一股脑儿跑了上去，靠在办公室的门边大口喘气，“呦，爬上来的？不错啊...” 熟悉的部门同事进进出出的看着他，打着招呼。“晚到几次也无所谓，不就这么点儿全勤奖么......”，人群中也夹杂着些不屑。
管不了这么多了，凡小烦一屁股坐到位子上，抓紧杯子，也不管是昨天的水，咕隆咕隆先灌了两口，这才喘了口粗气，往四周看了看。不错，大胖还没来，三姑在远处有点奇怪的盯着他，二胖正扭着屁股，端个茶杯向他走来。
“呦呵，你又爬楼啦！”二胖托着杯子倚在隔板上，有点敬佩的问，“嗯，早上起晚了，等不了破电梯了，只好爬楼，”凡小烦一边解释着，一边翻开昨天的文件夹，还有一点点流程要收尾，赶着今天上午能做完交上去，免得夜长梦多大胖又来发火。
“告诉你，最新情报，”二胖突然放低了声音，俯下身有点神秘的说，凡小烦看了他一眼，愣了下，二胖有些得意，“刚传来的，上面有动静，高层有调整啦！”二胖说完起身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又低头神秘的说，“大胖可能要跟着上面升迁啦，据说，只是据说啊”，二胖好像卖个关子，呷了口茶，“大胖那个位置，要在我们中间选...”
“啊，真的？”凡小烦吃了一惊，部门近10个人，资格比较老又比较有能力的，只有他们三个，其余都是刚进没多久的新人，也不是业务主力，所以要真像二胖说的那样，保不准，还真的有机会。想到这儿，他的心又开始砰砰跳了起来，这可不仅仅是职位的升迁，薪水待遇也可能要跟着翻一倍呢，关键是，这以后前途无量了啊。
“这消息可靠？不会又是哪个人嚼舌根子嚼出来的吧？”凡小烦有点将信将疑。“切，早上一来大家就在传了，80%可靠，”二胖见小烦对自己怀疑，有点不高兴，“我看啊，要真有这样的机会，那肯定是我们三个中间的一个。”二胖说着得意的挤了挤眼睛，小烦看着他，没回答。
“我么，肯定没戏，反正天生吃苦的命，这事儿轮不上，”二胖叹口气，“我估计，就你和三姑之间......”，没等二胖说完，小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边的三姑，对方正透过薄薄的眼镜，向他们这边张望着。小烦有点心虚的扭头，望着大胖说，“得得，该怎么样怎么样吧，你赶紧把昨天的报告给我，我夹在材料里上午要赶着交上去......”
果然，上午10点，例行会议，依然由大胖主持，例行的一顿吐沫星子之后，大胖又举着小烦刚交上去的材料拍桌子，“效率，效应，效益，我要的是这三样！你们给了我哪一样，啊？！”说着又噼里啪啦的挥着那文件夹，“完不成，写这么多屁话干什么？！我要的是结果，结果，明白吗！”，只见那文件夹从他手上吧唧一声，又不情愿的回到了桌上，文件也散了出来，露出的好些黑色的文字与图案，与桌上大胖的口水沫，或是杯盖滴下的茶水混合在了一起，渐渐的扩大成了一个个模糊的黑斑。
大胖显然余怒未消，也可能是今天遇到些得意的事，更要借机显摆一下，喝了口茶，接着训道，“我这儿都是为你们好，为你们部门好，你们以后路长着呢，老这样怎么行？我要走了，谁来罩着你们？！”
大家原本都低着的头，这会儿又都突然抬起来了，惊疑的看着大胖。大胖有点享受这集体的目光，和缓了下，放低了声音说，“总部调令下来了，我另有任务，后面可能就不能管你们了。至于今后么，”大胖顿了下，拿起茶杯喝了口，眼光在小烦他们三个身上扫了一眼，徐徐的说，“今后你们就自己管自己吧，总部的意思，你们跟了我这么久，就不另派人了，可以提一个上来。”
说完，大胖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的，有些满意似的看着周围张大嘴的人们，虽然他们大多数人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但依然尽力表现出对此事的惊讶，与对领导的不舍。
“正好，下周上面又要来调研，你们各自把手头正在弄的项目方案都归整一下，写个总结，三天内都交给我，到时看看上面选谁，来当你们的新领导吧。”大胖依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选谁呢，是上面决定，我只看材料，结合你们平时的表现，提点小建议而已。”大胖看今天目的已达到，习惯性的挥了挥手，“就这样吧，该干嘛的都干嘛去，散会！”
于是一阵噼里啪啦磕磕碰碰身体和桌子椅子相撞的声音，人们各怀着心事，走出了会议室，“小烦二胖三姑，你们三个留一下。”大胖坐着没动，反而很笃定的在背后喊道。
凡小烦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刚才交上去的文件他没骂够，还要再来两句？他有点紧张的回过头，与二胖三姑交换了下眼神，那二位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你们三个，要好好写，好好写，明白吗！”大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意味深长的说。
“哦...明白，明白”，三人这才回过神，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想说谢谢吧又无从说起，讪讪的大胖的挥手中，退了出去。
下班后，三人没急着走，又聚在一起讨论开了。
“我说小烦，大胖来这一手，唱的哪出啊？”三姑眯缝着眼睛，盯着小烦问道，二胖也在旁边对对对的附和着。
“这，我也不知道，估摸着......让我们自己折腾下？”凡小烦想了想，有点不确定的说，“反正，要上你们俩上吧，我没那心思，下面这么多人这么多嘴这么多事，烦都烦死了。”
“哎，别啊，你不就叫小烦么，等上位了，咱们就喊你大烦了啊！”二胖嬉皮笑脸的说。
“别别别，你要没心思，我看就三姑上吧”，小烦没好气的又看看三姑，“反正就你平常闲着没事儿，这会儿好好表现下，弄个彩头也不错。”小烦倒没说谎，三姑平时比较投机取巧一些，而小烦自己对这些东西，倒确实不怎么在意，毕竟职位越大，责任越大，那钱也不是好拿的。
“别啊，我哪能跟你们比，你能力强，方案都得你来搞，”三姑眨眨眼，又看向二胖，“你底下熟，跑的又勤，我不过给你们收收尾，擦擦屁股，调剂调剂，哪能跟你们比啊。”
“得得，”小烦有点心烦，不想为这事儿磨太多时间，晚上回去还有网络游戏“战地英雄”要打呢，他在里面是个小队长，不仅要在战场上左冲右突，还要负责同伴的武器后勤，这又与当地人的支持率有关，总之升级很不容易。
“你们随便吧，反正你们手上都有资料，项目也可以随便选，我反正就把手上的重新补充下交上去就行了，反正大胖今天对我也不满意，到时，爱谁谁吧，我还是我。”
三人的谈话，在各怀心事中，散开了。
这三天，部门人仿佛一个个都勤快了许多，不仅按时上下班，还有主动留下来加班的，电话手机打印传真，嘈杂声每日不绝于耳，这可少见，凡小烦看在心里，暗自好笑。当然，电梯到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改变，时不时的罢工一下，小烦没办法，急的时候只好还是爬楼，没想到，竟然有同事也跟在他后面，吭哧吭哧的爬起来了，甚至二胖也挺着大肚子，一步三挪的爬到了9楼，后来实在受不了，跑去等电梯了。
三天，部门里谁都没再提这件事，仿佛这件事，已经被大家忘记了，二胖和三姑也都没有再议论，但凡小烦知道，有些事，你按捺的越低，爆发的就越高。对于升职，他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大楼里这些事情见的太多，起起落落，悲欢离合，凡事不要太烦，顺其自然，踏踏实实，做自己就好了。二胖呢，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破天荒的写报告都不拿来给自己看了，仿佛自己要抢他似的，唉，实心眼也变成小心眼了。至于三姑，更神秘了，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也不怎么和他们搭话，但仿佛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而其他人，也都耐不住寂寞，遮遮掩掩的，就好像一面平静的湖里扔了块石头似的，互相间，不自然的涟漪着。
但凡小烦知道，这石头，终归要落到水底的。
果然，三天后，会议室，大胖举着一大摞文件，又口水四溅的说开了。
“你们的东西我都看了，上面也看了，”大胖环顾四周，看众人耳朵都竖着，却又表现的不是很在意，不由冷笑一声，“都写的什么东西，果然跟你们平时的表现挺般配的，一群乌合之众！”，他顿了顿，好像觉得自己有些失言，手下都是乌合之众，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当然，也不都是砂子，总有一两块石头，打磨打磨还能看看，”他话锋一转，眼睛盯住了二胖，“二胖，”二胖一惊，随后一喜，忙不迭的答应一声，似乎就要接下这位大胖的临走重托了，“你看你比我还胖，平时吃的都是些什么？！三顿并一顿，一天吃三天啊！”说着，大胖从文件堆里调出两三页纸，往二胖面前一拍，“竟然弄个假数据给我看，蒙谁啊！上个月的单项换个名字又藏在了这个月里，当我不知道？你能干了啊！你吃的撑不撑啊！”边说边拍桌子，那吐沫星子都要喷到周围人身上了，可怜他旁边的两位同事，动也不敢动躲又不敢躲，就这么干忍着。
凡小烦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二胖会这么干，这么干挺有风险的，除非领导不懂业务才能糊弄一时，可惜大胖还是有点能力的，他要仔细的话肯定瞒不住他。这二胖到底怎么琢磨出来的，他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说了我肯定会拦着他啊，这下完了......
凡小烦脑子还在打转，那边大胖还在咆哮，“说啊，怎么弄出来的，就你这脑子，谁教你的！”二胖快崩溃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大胖环顾四周，继续拍桌子，“是不是还有和他类似的啊，想玩鬼点子，都玩到我头上来了啊！我这位子看来很有吸引力啊！”大胖眼光从众人脸上一个个的扫过，在凡小烦那儿停了下，小烦愣了下，接着那眼波流转，又转到了三姑脸上，三姑的镜片放着光，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哼”，大胖冷哼一声，好像还在生气，端了茶杯呷了一口，“你们甭做千秋大梦了，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的材料上面都看了，上面的意思，”他顿了下，似乎在看众人的反应，众人被之前的一顿大训训的喘不过气来，这会儿好像又各自偷偷的把耳朵竖起来了，“上面的意思，矮子里面拔将军，先找个诚实可靠的代一代顶一顶，后面的慢慢考察再说。”
话音未落，当一声，大胖把杯子垛在桌上，叹口气，“凡小烦，下周开始，你暂时接替我管理部门，别得意，我随时回来检查，不好立即换掉，就这样。一会儿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散会！” 在一片惊讶的目光中，和一片噼里啪啦带着情绪的桌椅撞击声中，石头，终于落到了湖底。
别说别人惊讶了，凡小烦自己都呆了半晌没动，像做梦一般。他有点感激大胖，之前对他的怨气好像都不存在了，好像他那肥胖的身躯变得高大可爱起来；他又觉得有些对不起二胖，要是自己多关心一些多过问一些，二胖今天就不会当众出丑；他又下意识的看看三姑，对方也呆坐不动，看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与不甘。小烦带着歉意的笑笑，咬了咬嘴唇，往大胖的办公室走去。
这一天终于下班了，凡小烦都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昏昏沉沉，喜忧参半，喜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忧的是这么一堆人一堆事怎么管怎么拿的住，原来忙自己就行了，现在，看看这么眼睛，他有些头疼。周围同事，有的没理他直接下班了，有的过来打招呼要他请吃饭，有的更直接，说请他吃饭，他全都谢绝了，扫了一眼，二胖和三姑都不在，不过好像还没走，电脑都没关。
可能到楼顶抽烟了吧，小烦心想。
这栋大楼一共19层，18楼是仓库，几乎没人去，里面黑黢黢的蛛网遍地，不知道有什么宝贝，楼道门也锁着。可能哪扇窗户坏了，晚间甚至有蝙蝠噼啪的飞来飞去，除了他们几个男生到顶楼抽烟路过以外，没人肯在那儿逗留。
第19层是个半封闭的大平台，除了几个隔起来的小房间，还有水暖器材等等大楼的设备以外，另一半，就是开放式的平台了，他们几个平常会在这里抽烟，这里空气流通，不像大楼里面那么压抑，说话也更自在，还能偷懒看看风景，地面忙碌的微缩的人群、汽车，像一个个流动的模型，各式各样，穿梭接踵，远处，楼群林立，一眼看不到边，犹如水泥森林一般。
唉，人生，不是在这里，就是在那里，总归，是在这个森林里。凡小烦很喜欢到楼顶来，仿佛一到这里，他就忘了自己一般。
今天，他也顺势上来了，借机大口呼吸一下，顺便看看二胖他们。
果然，二胖正俯在栏杆上，抓着根烟，正在抹眼睛。
“二胖，没事吧？”凡小烦小心的靠过去，问他要了根烟，点着了，不经意的溜了他一眼，然后望向远方，只见二胖眼睛红肿，好像有点泪痕。
“唉，不提了，祝贺你啊，大胖终于还是选了你，”二胖扭了头，把脸侧过去狠狠的吸了一口说。
“...我也没想到...” 凡小烦不知道怎么接话，今天这状况，他也确实没想到，“对了，你怎么想起来的，把上个月的数据...”他禁不住的问。
“MD还不是三姑，”二胖把头转过来，把烟头掐灭，恨恨的说，“他教我的法子！”
“啊？”凡小烦不说话了，三姑那么精细的人，怎么会出这样的笨点子，难道......
"MD，这下出的丑！"二胖仿佛心有余悸。
“没事，以后和我一样，该干嘛干嘛，能做到哪样就做到哪样，能吃能睡，不也挺好么。”凡小烦说着，像安慰似的拍拍二胖的肩膀，二胖身上的肉抖了下，“唉，是啊，踏踏实实，做自己啊！”二胖长出一口气，“玩那些东西，迟早把自己玩死......谢了，哥们。”
两人都不说话了，看着远处的晚霞，静静的出神。
“走吧，晚上请你吃饭，喝两杯。”凡小烦拍拍二胖，“对了，三姑呢？”
二胖摇摇头表示不知，凡小烦无奈，和二胖回到办公室，三姑还没回来，想了想，算了，可能人家心情也不好，于是和二胖拿了包，一起准备下楼。
没想到刚才下班高峰，电梯可能不堪重负，又坏了，又只剩一台在运转。见迟迟不上来，凡小烦拍拍二胖，“走下去吧，反正下楼不累。”
有了个伴，凡小烦心里踏实了很多，也不再惧怕那些楼梯间昏暗的灯光和扭曲的影子了，二人一前一后的往下跑，步履轻快。下到一半的时候，小烦耳尖，突然听楼道口电梯间那里有人说话，好像是大胖的声音，不由挡了一下二胖，努努嘴，二胖愣了下，会意的跟着小烦慢慢探头往大厅里看，只见一个宽大的背影和一个娇小的背影正并肩一块儿往电梯那里走去，那不是大胖又是谁，只听大胖嘴里喊着，来了，电梯来了，一边在那娇小的背影屁股上拍了一下，只听一阵高跟鞋的哚哚声，两人一晃，便塞进已快装满的电梯里了。
凡小烦和二胖赶紧缩回头，相视一笑，继续往楼下踏步而去。只是凡小烦一边迈步一边却想着，这高跟鞋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般......
楼顶，第19层，风正呜呜的吹着，平台上早已无人。蓦地，一个戴着眼镜的身影，从隔间后面闪了出来，“哼哼，大胖，收了的我东西，还这么对我，真是人心隔肚皮啊，看我下面怎么弄你！”
说完，那镜片在夕阳下只一闪，就不见了。
人影过处，隔间房梁上隐约映出了斑驳的几个大字 ---- PANDORA大厦。
-------------------- 完 -----------------
军号 22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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